第三回被人不小心來回地蹭到。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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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笑笑說:“昨天晚上和陳導預約的試戲。”
前臺低頭看了眼，說:“陳導囑咐過，您來了就不用面試了，下周二到劇組報到就行，具體時間會有助理來聯系你。”
“謝謝，那請問我現在方便找他嗎？”孟煥餘維持紳士微笑問。
前臺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敲敲，擡頭說:“不好意思，陳導他現在在X市取景，大概明後天才會回來。”
“謝謝。”
“那個……請問您方便給我簽個名嗎？我好喜歡你的！”前臺抿嘴笑著從櫃臺裏取出紙和筆。
孟煥餘風度不減，和善地簽完名，說了聲謝謝。
走出星空大廈，霎時冷下臉:“狗東西。”
“誒？小煥嘛這不是，”不遠處孟天剛停了車，慢悠悠地走過來:“這不挺久沒見了，你們家那空殼子可浪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孟煥餘冷哼，看著他揚起嘴角:“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呵，”孟天望望他身後的大樓:“昇星和星空可是死對頭，你來這兒有什麽事？”
沒等孟煥餘開口，他抖抖車鑰匙，語氣幸災樂禍:“哦！我聽說小煥最近缺錢吶，嘖嘖……你說三叔三嬸跑了，怎麽把你這麽個寶貝給忘了呢？需要多少告訴哥。”
“不用。”孟煥餘不想和他浪費口舌，擡腿打算離開。
“要真缺錢，江燁不就是個前車之鑒，別端著哈。”孟天說。
真他媽是出門沒看黃歷，碰上的都是一堆惹人嫌惡的臭狗屎，先是被陳康擺了一道，又受了孟天一頓冷嘲熱諷。
孟煥餘開車到劉宇的燒烤店。過完年不久，學生和工人都還沒返校，施工，生意清淡，劉宇也樂的清閑。
“今天就自己來？”劉宇從啤酒籃裏提出來兩瓶啤酒“狗仔拍戲去了？”
“恩。”
“嘿，你說也神奇啊，去年這個時候我和狗仔還在他家一塊兒吃火鍋呢，今年能在電視上看見他，”劉宇喝了杯啤酒，冰得縮縮脖子:“聽我媽說他們都挺高興的，就是狗仔年前和他爸媽因為不回家過年這事兒吵了一架，他爸……”
“劉宇，”孟煥餘沒喝酒，聽他說著，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你知道他現在在做投資吧？”
劉宇一滯，大概是沒想到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不用瞞著，你說。”
“恩，”劉宇說:“是在和張豐年做公司。”
“還差多少？”
劉宇喝酒的動作停下來，看著他:“一千萬。”
五百八十萬，根本不夠，現在也找不到能一口氣借他五百萬的人。
孟煥餘掏出手機，走出燒烤店:“我打個電話。”
“餵？哥。”
“恩，想好了嗎？打算回來了嗎？”孟欽問。
孟煥餘深吸一口氣，白茫茫的熱氣被風吹得糊了他一臉:“恩，打算回來了。”
“你能先劃一千五百萬到我卡上嗎？”
“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幫我，哥，我只能找你幫忙了。”
電話裏的孟欽猶豫一陣:“把話說清楚，一千萬不是一筆小數目，你說了我才能把錢給你。”
孟煥餘吸吸鼻子:“你不要告訴爸媽……”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孟欽，除開了自己受的委屈，站在劉宇燒烤店外冷的跺跺腳。
孟欽聽完，嘆氣說:“這樣，我先打五百萬，剩下一半兒等你回來落地美國，我就打上去。”
“哥……”
“哥，什麽時候騙過你，”孟欽說:“記得這錢算你向我借的，這邊的公司我還不是很熟悉，你過來幫我。”
孟煥餘想笑卻笑不出來:“……好，那你記得一定把錢轉過來。”
“煥哥，我給你做了點炒飯，要不要吃點兒？”劉宇掀開門簾，探出一個腦袋。
“我掛了。”孟煥餘收起手機，搓搓手，走進屋裏。
他屁 股剛一坐下，手機一震――【xx銀行】您尾號5826的賬戶25日轉入5，000，000，對方:xxx海外銀行。
孟煥餘把手機擱到邊上，拿勺挖了勺炒飯:“好吃。”
“嘿嘿，你和狗仔口味真像，他也喜歡蝦仁炒飯。”
“劉宇，以後紀清有什麽問題，你多照料他點兒，”孟煥餘說:“他這人太實誠，什麽話都不說，我怕他憋壞了。”
劉宇一臉壞笑:“誒，不帶這麽強行餵狗糧的，他憋壞了，不還有你呢嘛！”
孟煥餘沒接他不正經的話茬，伸手摸出大衣口袋裏的皮夾子，從裏面抽出他最常用的一張卡，放到劉宇跟前:“這卡裏有點錢，等紀清什麽時候過來了你幫我給他。”
“你幹嘛不自己給他。”
孟煥餘收好皮夾:“給不了。”
他擡眼看劉宇:“就當幫我這一回了。”
“煥哥，”紀清揉揉眉心進來“我聽劇組的人說你要拍陳康的同性電影？”
孟煥餘躺在沙發上，看新一期的《一起去冒險》，他叉了塊蘋果舉上頭頂:“本來要拍的，現在不去了。”
紀清就著他的手，咬下蘋果，托起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不去就好。”
“煥哥，今天我去和張豐年商量了公司的規劃，挺順利，”紀清彎腰去吻他的額頭“你相信我嗎？”
孟煥餘把頭埋在他結實的小腹上，像只慵懶的貓，微不可查地“恩”了一聲。
“等把公司做起來，以後慢慢就會好起來，”紀清拍拍他的背說“我算過了，只要一年，相信我，我一定讓你和從前一樣，什麽都不缺，還是最好的煥哥。”
孟煥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動情地親吻起來。
紀清順勢摟住他的腰，有力的手掌在柔軟的腰上來回撫摸，閉上眼睛反客為主地奪回主動權。
陽臺外沈沈的夜幕下，孟煥餘上挑的眼尾處淌過一顆清淺的淚珠。
房間內的雙人床上。
紀清雙手撐在孟煥餘耳邊，低低喘著氣，問:“很疼嗎？”
孟煥餘在床上很少哭，被弄得不舒服了也只是淚眼婆娑地出聲提醒紀清。但今天晚上卻哭得特別厲害，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往下淌。
紀清最看不得他這樣委屈巴巴的樣子，覆身吻去他的眼淚，舍不得再弄疼他。
孟煥餘搖了搖頭，環住他的脖子，嗓子喑啞地說:“要，還要。”
紀清心疼地細啄著他的臉，輕輕咬著他的耳垂低語道:“我愛你。”
一顆鹹鹹的眼淚瞬間滑到他的唇邊，紀清伸出舌頭舔舔，哄道:“乖，不哭了。”
“我也愛你，最愛你了。”孟煥餘帶著軟軟糯糯的鼻音說。
☆、第 33 章
入春後的天亮得早，孟煥餘借窗簾縫隙間的幾縷熹光湊上去輕柔地抵著紀清的額頭。
昨晚瘋得太晚，等紀清把兩人身上的狼藉收拾幹凈已經臨近五點。他今天沒有工作，睡得很熟。
孟煥餘吻吻他高挺的鼻子，盯著他看了會兒，留戀地再次貼上去親親他的眼皮。
紀清，真是個美夢。
寬闊的房間裏還殘留繾綣糾纏之後的氣息。
紀清下意識伸手去抱昨晚哭了一晚的人，結果卻抱了個空。
他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楞了楞，嗓子忽然有些發緊:“煥哥？”
沒有人回應。
“煥餘？”他又喊了一聲，順手拿起枕頭下的手機，餘光裏床櫃上兩人合影的相片不見了。
08:06。
心裏的不安像被灌氣的氣球一下子膨脹起來，他隨手套了條褲子走到房間外找了一圈。
“孟煥餘！”
沒有人。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如此循環八次，紀清握著手機楞怔地坐在沙發上。
他不見了。
拉開窗簾，天光乍然驚破，在房間內灑落一層薄薄的陽光。
紀清擡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
明明他昨晚一直在哭，自己卻沒有察覺到一丁點異樣！
明明說好相信他，怎麽就不見了呢？
孟煥餘。
紀清忽然想哭。
他被街坊鄰居親朋好友追債的時候沒哭，認命拋下尊嚴的時候也沒哭，卻在這個時候，眼睛裏泛起一股酸意。
這他媽算什麽！
“煥哥……你回來好不好……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紀清點開他的微信發過去一串語音。
“不是說好了相信我嗎？你怎麽能走？”紀清的聲音發顫。
“飛往美國的xxxx航班……”
孟煥餘點開手機，盯著上面的來電顯示眼睛像是濺進了檸檬汁，酸酸澀澀地睜不開眼。
他強迫自己不去聽紀清發來的語音，也不看他的消息，默默地在聊天框輸入――對不起，我走了，要好好加油。
發送成功他直接關機，拿著證件和唯一一件行李――他們的合照，前往航班入口。
再見啦，紀清。
“餵？許賀你最近有沒有看見煥哥？”
“沒有，怎麽了？”許賀問。
“沒事，謝謝。”
“餵？張隊你最近有看見煥哥嗎？”
“孟煥餘？沒有，我現在有點忙。”
“打擾了。”
紀清對孟煥餘的交友圈子所知甚少，他完全找不到頭緒應該去哪裏找他。
他捏捏眉心，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翻開電話記錄，劃到底下有一通孟欽曾經打來的電話。
“餵？請問是孟欽嗎？”
“是我。”
“請問……”紀清話到嘴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害怕孟煥餘已經去到美國又害怕他沒有去。
心裏埋了顆□□，就只差個人來點上□□。
“請問……”
“小煥已經回來了，你不用再問了，”孟欽出聲說:“你們倆的事，算用這筆錢結清了，小煥為了你吃了不少苦頭，你就不要再纏著他了。”
“什麽錢？我不是……”
“還是說，你想讓他跟著你更慘一點？”孟欽冷笑:“你知不知道他為了給你籌錢被一個三流同志片導演羞辱？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拋棄爸媽？你又知不知道我這個傻弟弟怕我擔心，什麽都瞞著。”
“他從小沒吃過苦，”孟欽沈聲說:“你就是他從小到大栽過最大的一個跟頭。這樣，你還要找他嗎？”
嘭――無聲無息，有什麽東西在萬物覆蘇的季節裏被轟炸地稀巴爛。
“對不起，”紀清難以自持地把頭抵在茶幾冰涼的桌面上:“請你……好好照顧他，我不會再打擾他了。”
孟欽掛了電話。
紀清皺著眉，沖到房間裏把衣櫥裏孟煥餘的所有衣服都翻出來，扔在床上。
他盯著盯著，感覺自己像只被紮破的氣球，失去全身的力氣栽倒在床上，不可自拔地埋進有孟煥餘味道的空間裏。
他像條魚，孟煥餘是水。沒了水的魚，怎麽能活下來？
“嗞嗞嗞……”
紀清閉著眼，伸手在亂糟糟的衣服堆裏摸了摸，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點下接聽鍵。
“紀清！助理打你電話一早上都沒人接，你幹嘛去了？好歹合同還有半年，你能不能別這麽神出鬼沒的？”
紀清開口，咳了一聲，說話的聲音像摩挲嚴重的二胡弦。
“你怎麽了？”
“恩……”喉嚨像用膠水粘住了:“……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呆呆地一件一件把衣服疊好放進櫃子裏，點開手機音樂播放軟件，找到一個自己的歌單“煥哥喜歡的音樂”，隨便點了一首準備去洗漱。
以前因為組合練歌，他常常和孟煥餘一塊到歌房唱歌，他喜歡把自己經常聽的歌分享給他，告訴他歌裏的唱歌技巧，歌好在哪裏。
紀清一五一十地記得清楚，只不過那個說話的人不在了。他穿過的衣服，用過的牙刷，聽過的歌，如同漫在空氣裏的□□，接觸得越多，紀清就越疼，但他甘之如飴，如癡如醉。
“好嘞，您慢走哈！”劉宇送走最後一批客人，折身回到店裏，紀清晚上八點來的，一來什麽話也不說，自己提了幾瓶啤酒和一瓶白酒坐在裏桌默默地喝到現在。
“狗仔？”劉宇坐到他面前喊他。
桌上的白酒瓶已經空了，紀清虛晃地支著腦袋，面色血紅。
他酒品好，喝醉了也不鬧事，不吵不念的繼續給自己灌酒。
“別喝了。”劉宇摁住他的手說:“今晚就擱我這兒睡了啊，喝成這個樣子，東西都沒法給你。”
他繞過桌子，要扶他上樓睡覺，哪知紀清突然脾氣上頭，推開他，皺起眉:“不！我……我要回家……要回家！”
劉宇嘆口氣:“祖宗啊，你喝成這樣了怎麽回？”
“要回……他會害怕的……會怕……”他閉上眼，倒在桌上，眉頭還是緊鎖的。
“煥哥嗎？你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不就成了。”
紀清搖搖頭，嘴裏仍舊念叨著:“要回……要回……”
劉宇把肩上的抹布砸在桌上，恨鐵不成鋼地說:“嘚，等我這兒關門了再給你送回去。”
紀清不理他，手指摩挲酒杯，紅著臉回憶起在A大燒烤攤遇到他的第一天。被辣得話都說不出來的人，傻乎乎地找水喝，心無防備地就喝下他喝剩下的半杯酒。
人不見了，記憶反倒越加鮮活，敵兵似的拿著刺刀刺入他的心臟，抽出來，再刺進去……循環往覆，直到他顫著手，連酒杯都握不穩。
房子裏伸手不見五指，飄窗的窗簾被拉得嚴絲密合。
“誒誒誒，你慢點！”劉宇費力地撐住比他高一整個腦袋的紀清，咬牙拍亮屋子客廳的燈。
“煥哥？煥哥？”他一邊攔著如脫韁野馬般的紀清，邊扯嗓子在屋子裏喊。
沒人應。
紀清跌跌撞撞地走進屋子，重心不穩一下子推翻了中午出門前疊好的一摞衣服。
“煥哥不在啊？”劉宇跟進來問。
紀清在路上吐過兩回，清醒了兩分擡頭看他，眼睛裏爬滿了血絲，他極其緩慢地環顧了一圈，深深吸一口氣，眼睛紅了一圈。
“他走了，不會回來了。”
劉宇和他一塊兒長大的這麽多年裏，他第一回看到紀清哭，亮晶晶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弄得他有些無措。
“別哭啊，”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摸出孟煥餘走前給他的卡:“你看，這是他留給你的。”
紀清猛地朝他看過來，問:“他什麽時候給你的？”
“前，前天啊，他說他給不了你，讓我幫著把卡給你。”
紀清臉上掛著淚，又咧開嘴角笑起來。他放肆地躺在床上笑了一陣，平覆下來輕輕喘著氣，慢慢合上眼，宛如電視劇裏主角慘死的慢鏡頭。
紀清是死了，他少得可憐的自尊心和滿心的歡喜被一千五百萬踩進沼澤深處。
☆、第 34 章
三年後。
【#覬覦#超話簽到1245天，今日第2665名簽到】
覬覦今天發糖了麽V:來舔一波男神西裝神顏！轉發/【清風設計公司發布會現場紀清.jpg】
評論――
覬覦什麽時候同框:啊啊啊啊，照例想念我小煥親親！再不出現老公就要被別人搶走啦！
大孟清秋:嗚嗚嗚(┯_┯)轉型了你老攻還是你老攻
……
石沈大海的評論裏，迅速增加了一條。
清:【狗頭.jpg】
機場大廳裏江徳市幾個大字讓孟煥餘生出一股強烈睽違的熟悉感。
“請問是孟經理嗎？”接機口一個中年男人舉牌走過來問。
孟煥餘把手機放回口袋，謙和一笑:“佳旺公司？”
“對對對，我叫李慶年，佳旺外交經理，您叫我小李就好，您入榻的酒店已經安排好，我來帶您去。”李慶年熟練地伸手打算接過孟煥餘的行李，卻在還沒碰到把手的時候，被人輕輕推開。
“我自己來吧，”孟煥餘神色輕松地說:“您帶路就好。還有您叫我小孟就好，不用那麽客氣，我的年紀小您很多，不必拘於合作關系，既然我來考察就會實事求是看公司各項指標，和其他的無關。”
他嘩嘩地推著箱子，停在機場出口，側頭問李慶年:“李經理明白嗎？”
李慶年還沒從他的話裏揣摩出什麽，率先點點頭:“明白，孟經理隨時可以來佳旺進行考察。”
來接機的司機等前排的出租車開走，接上來停在孟煥餘面前，司機下車替他將行李放進後備箱。
他滿意地頷首，抽出架在衣領上的墨鏡戴好，拉開車門坐進去:“到康定路榮滕小區。”
“孟經理，那酒店……”
“不用了，我在江徳市有家的。”孟煥餘說。
李慶年盡職盡責地從隨從的掏出ipod展示佳旺近年產品銷量的指標和用戶反饋。
孟煥餘轉向窗外，長籲一口氣打斷他:“李經理，我剛落地不超過二十分鐘，還沒有要跑的打算，你不用著急，等我緩過這一段近鄉情怯再來匯報也不遲。”
耳邊窸窸窣窣一會兒，車裏總算是安靜下來。
陌生的高樓拔地而起，多如牛毛的商店各式各樣，有的在腦海裏還殘存一星半點的印象，有的見也沒見過。
孟煥餘心跳砰砰作響，他是真的近鄉情怯，他怯江徳市的變化，怯過去那些已經偃旗息鼓的醜聞，更怯偌大城市裏那個曾經只會喊他煥哥的人已經消失了。
他這幾年在國外從未間斷地關註國內的消息，一開始是娛樂新聞到後來的財經新聞，眼前的人從來沒有變過。
車駛入市區，人潮湧動的商業區帶來久違的歸屬感，孟煥餘單手托著腦袋，想起孟天在美國和他說的話。
“你回去吧，這次公司江徳市考察的項目就歸你負責了。”孟天抱著他小侄子說。
孟天和林綺結婚兩年就有了一個小男孩兒，白白凈凈的，很可愛。他收了心，公司管理得也少了，孟煥餘按部就班地在公司裏學了一年，很快上升做了副總經理，替孟天打下手。
“你不怕我回去就不回來了？”孟煥餘問。
“呵，你敢？”
孟煥餘笑著逗逗小侄子說:“爸媽知道嗎？”
“這麽多年了，你不妥協，那只好他們妥協了。”
食指被小侄子軟軟又小小的手握住，孟煥餘晃晃他的手說:“知道了，叔叔會回來看你的。”
“先生，到了。”司機提醒道。
孟煥餘楞怔片刻，臉上再次掛上標準的商業微笑:“謝謝。”
下車提好行李，他對李慶年說:“李經理公司那邊我明天就過去，你不必擔心。”
“謝謝孟經理。”
別墅是孟煥餘後來托姜哲濤替他買回來的。
他推開掉漆的花雕大門，花園內的雜草過膝，許久沒有打理了。
別墅內的陳列設施倒沒有什麽大變動，沙發電視都覆了一塊白布，他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隨手把行李扔在角落裏，仰躺在床上閉上眼，三年如夢，停留在多年前離開的那一個晚上。
紀清，你還記得我嗎？
“註意動作，臉再朝左側一點。”攝像棚內的攝影師戴著八角帽沖模特擺擺手。
這一場景很熟悉。
孟煥餘停下腳步。
“我們公司的商場設計以及商品的包裝設計都是和國內一流的設計公司合作，想必孟經理久居國外也應該聽說過。”
佳旺是國內一家主營茶葉和品茶衍生品的小眾公司，希望開拓市場，進入歐美市場，將國粹推向世界，而孟氏的大型商場就是他們最佳的入駐點。
孟煥餘抱臂，有了興趣:“哦？哪一家？”
“清風設計，雖然是才起步沒兩年的公司但其設計產品覆蓋範圍廣。”
“恩，聽過，”孟煥餘挪開視線繼續往前走:“挺感興趣的。”
“我們公司正在和他們設計副總監在討論新產品的設計圖稿，孟經理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孟煥餘低垂眉眼，說:“好。”
“關於茶葉包裝，我認為關鍵在於茶葉的儲藏和用取便捷，瓷罐更有中國韻味但不便攜帶，鐵罐……”
還沒進入會議室就聽見室內的侃侃而談，旁邊的經理替他推開玻璃門，室內的聲音驟停，齊齊轉頭看過來。
數來人裏，他一眼就看見坐在會議桌桌尾的男人。
心跳驟然加速。
“紀副總怎麽也來了，小公司真的是蓬蓽生輝了。”
紀清聞言，停下手裏轉筆的動作，剛將目光從面前的PPT上抽離，一擡頭對上一雙銘刻在心上無數次的眼睛，半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副總？”孟煥餘眨眨眼，第一次這樣喊他。
紀清倏地站起來，手上的筆，啪得一聲掉在地上，他擰著眉，踟躕地挪挪步子，就在孟煥餘以為他會做什麽時他卻偏離視線，對經理說:“下屬的學弟第一次來，不放心。”
“哈哈哈，紀副總真的是關心新人啊，有紀副總這樣的上司真是修了大福氣啊！”經理介紹說:“這位是海外M氏公司副總經理孟煥餘，孟經理。”
“臥槽！這不是幾年前那個黑料暴多的孟煥餘嘛！”
“覬覦重見了！”
“嘖嘖，他還是好帥啊！”
會議室內瞬間沸騰起來。
“你好。”紀清格外生疏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孟煥餘蹙蹙眉，握住他的手:“你好。”
站在投影儀前的男生扶扶眼鏡:“我還沒說完。”
紀清淡淡地抽手，重新坐回椅子上，面不改色地說:“繼續。”
他擡眼看了眼清清嗓子的男生，覺得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又低頭看紀清。
紀清修短了頭發，背脊挺直，看上去不近人情，高冷疏離，可孟煥餘還是能看見他的發旋，一如往昔他背著他看到的那樣。
然而物是人非，他已經有新歡了。
孟煥餘順從地在經理的安排下離開會議室。
他想過見面的每一種場景，獨獨沒料到紀清會這麽平靜，完全裝作他們從來沒認識過的樣子。
三年的等待把四個月的感情磨損得不成樣子，孟煥餘認了。
他不是那個一門心思一股腦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小毛頭了。
既然他不願意記得，那他也該放手了。
“明天我會帶合同來。”孟煥餘說。
“謝謝孟經理，”隨從的經理笑逐顏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他點點頭。
說不在意是假的，孟煥餘只能盡快把這邊的工作結束回到美國。
他可以假裝沒有回過江徳市，假裝沒有見過紀清，假裝這些都沒有發生，繼續在美國關註他的點點滴滴。
孟煥餘走入車庫，解鎖車鑰匙。
一只手搭上車把的瞬間，他深一口氣，把憋了許久的酸意統統吞回肚子裏。
“你還要走嗎？上一次是三年，這一次呢？六年？九年？還是只是來補一個告別？”
空曠的地下車庫突然響起清冽的男聲，空空蕩蕩地響著回音。
“紀……”
孟煥餘還沒完全轉過身，一道高大的身影覆了上來，蓋住他整個人，不由分說地捏住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
紀清瘋狂地攻城略地，孟煥餘百般無措地順從他。溫暖幹燥的手掌悄悄地從襯衫下擺溜了進去，掐著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捏著。
“唔……紀清……”他額頭抵著他的，情不自禁地擡手摩挲他的臉頰。
“說！你還是要走嗎？你想過我嗎？”紀清目光兇狠，整個人縈繞著一股戾氣。
孟煥餘雙目含了水光，嘴唇被他□□地泛了一圈粉紅:“想，我想你的，特別想。”
紀清沒說話，拉著他上車，一言不發地將油門踩到底。
“紀清你帶我去哪裏？”孟煥餘扯扯皺巴巴的衣服，不安地問。
紀清還是不說話，一個勁地只管開車。
舊報紙刊物店，寵物店，小道公園……眼前的景象漸漸熟悉起來。
是他們最窮匱潦倒時租的小區。
“唔……”
門一打開，紀清一把將他摁在玄關門口動情地吻起來。
嘴唇一疼，口腔裏頓時充斥了鐵銹味。
“紀清，紀，清……”孟煥餘狠狠推開他“你怎麽了？”
“你還要走對不對？”紀清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裏，喘著粗氣問。
孟煥餘忽然心軟了，他是在怪我啊。
“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他學著很多年以前紀清哄他的口氣，擡手摸摸他後頸脖紮手的頭發說。
☆、第 35 章
“恩……”
孟煥餘悶哼一聲，紀清重重咬了一口他的脖子，又心疼地親親:“我……好想你……”
孟煥餘繾綣溫柔地用嘴唇留戀地輕擦著他的眼皮，慢慢沿著他清爽的發際蹭到耳邊，低聲問:“那……今天的學弟是怎麽回事？恩？”
紀清被這措不及防打翻的醋壇子給逗笑了，手上使了點兒勁，將孟煥餘整個人托起來抱在懷裏，讓他完全地俯視自己:“許賀弟弟。”
“啊？”
“許賀拜托我讓他過來實習。”紀清貼在他的胸口，任由孟煥餘環住他的脖子，倏地將他向前一傾，紀清笑著湊上去吻他……
一番久別重逢的親熱敘舊後，孟煥餘心滿意足地靠在紀清懷裏，胸腔裏是前所未有的充實。
像是一瞬間抽出了全身的血液然後再重新註入新鮮的，名為紀清的血液。
“這麽多年你都是怎麽過的？”他伸手仔細撫摸紀清的臉頰問。
“叮――”
紀清沒答應他，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摁亮床頭上擺著的立體音響。
熟悉的歌聲伴隨著音響投射出來的燈光徜徉在狹小的出租房內。
孟煥餘停下動作。
“就這樣過。”
聽你聽過的歌，住你住過的房子，抱著你穿過的衣服，每分每秒地想著你過。
紀清低頭吻吻他的額頭說:“實在受不了了，就到美國看看你。”
“你來美國找過我？”孟煥餘稍退出一點他的懷抱，吃驚地問。
“恩，”紀清替他掖好被子說:“你哥哥說得對，我做得不好就沒有資格要你回來跟著我吃苦，我希望給你最好的。”
孟煥餘貼著他溫熱的皮膚，猝不及防地哭了出來。
從小到大無數人對孟煥餘說過，你真好命，我真羨慕你。他一向不以為意。
直到現在。
是啊，孟煥餘，你多好命。
“紀清，你知不知道你在就是最好的。”
“別哭，都回來了，”紀清哄著他，捋捋他貼在臉頰的頭發說:“你走了三年，三年的空缺我統統都補給你好不好？你把往後的一輩子，都賠給我。”
“那……”孟煥餘唇邊掛著淚，伸出小拇指:“拉勾。”
“你已經三十了，”紀清笑著將小指勾上去“怎麽還做這種賣了你還幫人數錢的賠本買賣。”
“你嫌我又老又笨？”
紀清笑得越發響亮，勾著小指，大拇指蓋上他的，說:“不不不，你在我這兒永遠都是小孩兒。”
“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兒子！”孟煥餘像只野貓，吹胡子瞪眼，撓撓紀清的癢癢肉，結果沒料到對方巋然不動。
“好好好，男朋友。”紀清嘴角上挑，笑得如同三流偶像劇的大反派，被窩裏的手飛快地摸上孟煥餘的腰，彈琴似的撓著他的癢癢肉。
“哎呦……哎呦……紀，紀清……哈哈哈哈哈……”孟煥餘宛如一條小蛇在被窩裏難以自持地扭來扭去，笑得眼角又滲出了眼淚。
“男朋友，我們結婚吧。”紀清摟著他說。
孟煥餘臉上的笑意還未褪下，紀清逆光凝視他，眼窩微陷，目光卻是亮亮的，姣好的嘴唇上泛著親吻過後的水澤，好看又帶了幾分□□的味道。
他沒辦法拒絕，於是，繳械投降。
“好啊，結婚吧。”
餘暉落盡，月亮早早就現了身。
夏蟲悄悄耳語，被路旁人的動靜驚得息了聲。
“你看我的襯衫是不是扣到頂上比較好？叔叔阿姨會不會覺得我太輕浮了？”
“買的東西會不會太少了？要不再去藥店買點進補的藥材？要不再等等，我媽說國內有一個牌子的泡腳盆特好用，我回去問問買一個？還是……”
紀清忍著笑，摁住惶惶不安的孟煥餘:“你這樣就很好，買的東西也夠了，不怕，老公在呢。”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格外輕，不留神聽孟煥餘都聽不見。
他還沒從見家長的緊張裏舒解，又讓紀清的一番話說得臉紅。
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厚臉皮了，明明以前是個一逗就臉紅的，現在怎麽像是反過來了。
孟煥餘沖他眨眨眼，這才發現這人耳根子早就紅得滴血了，他壞笑著摸摸他的耳垂，說:“好呀，老公。”
紀清:……
紀清父母家住在一個老式小區，紀清多次提出要給他們換個住處，但都被拒絕了，老人家住這兒住了大半輩子了，實在不習慣再搬個地兒了。
紀清索性就將從前的租屋買了下來。
孟煥餘喘氣爬了六層樓，站在貼著倒福字木門前還是緊張得不行，後脊背繃得直直的。
紀清悄咪咪地捏捏他的手，摁下門鈴。
“來啦！”裏面傳出一聲清亮的女音。
門開了，紀媽媽穿著一身大紅旗袍，頂著一頭蓬松的卷發，側身禮讓:“小煥吧，來來來，快進來。”
“媽，爸，你們穿的都是什麽啊？”紀清說。
孟煥餘想對未來婆婆露出個親切的微笑，結果扯扯嘴角，感覺僵硬得不行，只好彎腰將手裏的禮物送上前:“伯母好伯父好。”
紀爸爸戴了一副四四方方的眼鏡，穿著挺括的西裝，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嚴肅的距離感:“你好。”
孟煥餘:……好不容易的笑容瞬間凝固。
“阿姨打算給你們做個蔥爆大蝦，油燜茄子，還有白蘿蔔燉排骨，你來給阿姨打下手好不好？”紀媽媽溫柔地牽起孟煥餘的手，倒是給他增添了點信心。
“好。”孟煥餘望了望紀清跟著阿姨走進廚房。
“你下定決心了？不後悔？”孟煥餘剛入廚房就聽見外面的紀爸爸問紀清。
“唉……老頭子迂腐得很，”紀媽媽拉上隔門，邊擇菜邊說:“你來幫阿姨擇菜，不用理你伯父。”
孟煥餘釋懷地笑了笑，接過籃子裏的菜和盛菜的塑料盆:“謝謝伯母。”
“小清從小成績好，性格也好，打小我就沒怎麽操心過他，他有主見，我和他爸爸什麽都不懂只能順著他走，”紀媽媽將水槽裏的蝦倒出來，剪去蝦頭，剝殼:“但是沒有一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
孟煥餘一用力把手上的菜莖折斷了。
“紀清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固執。我和他爸爸沒別的想法，就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過日子，”紀媽媽側頭扭頭看他:“可你走了以後，他沒一天高興。”
“每回回家都要揪著這個問題和他爸爸吵，你不在，他也要給你一個名分。整整三年，阿姨沒辦法了，只能把寶貝兒子交給你了。”
紀媽媽眼裏氤氳上水汽，孟煥餘上前虛虛地抱住她說:“對不起……我保證我不會再離開他了，會好好照顧紀清，不讓他再受委屈了。”
“誒……好，好，”紀媽媽點點頭:“都怪阿姨沒控制好情緒，讓你看笑話了。”
孟煥餘被這麽一通眼淚弄得放松了下來，雖然紀媽媽和紀爸爸都不那麽看好他們，但最起碼他們願意嘗試接納他和紀清的感情。
這是父母對子女愛的最大限度。
“沒有，我還要感謝伯母呢，”孟煥餘把菜擇好，熟練地打開水龍頭沖洗，濾水“來，我來幫您做菜。”
“你還會做菜呢？”
“恩，在國外幾年學了點兒。”孟煥餘說。
從前在集體小別墅的時候他看鄲媛給他們做菜，明明房子沒變，只是多了個人，只不過做了桌菜，整個房子頓時有了煙火氣，橫生出一股家的歸屬感。
後來在國外，他特地和張嬸學做菜，想著有那麽一天，他和紀清有一個家，他一定要給他做一桌子的菜，讓紀清也有家的歸屬感。
“你們做得怎麽樣了？需要幫忙嗎？”紀清的聲音從外面穿進來，他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孟煥餘系著圍裙站在爐竈前熟練地顛勺:“你什麽時候學的做菜？”
孟煥餘調低了油煙機的檔位，蓋上鍋蓋燜汁，回頭狡黠一笑道:“不告訴你。”
“媽，你怎麽都讓他做？”
“怎麽，心疼了？我吃我自家人做的菜你還不高興了？”紀媽媽把切好的白蘿蔔放進鍋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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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低頭看了眼，說:“陳導囑咐過，您來了就不用面試了，下周二到劇組報到就行，具體時間會有助理來聯系你。”
“謝謝，那請問我現在方便找他嗎？”孟煥餘維持紳士微笑問。
前臺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敲敲，擡頭說:“不好意思，陳導他現在在X市取景，大概明後天才會回來。”
“謝謝。”
“那個……請問您方便給我簽個名嗎？我好喜歡你的！”前臺抿嘴笑著從櫃臺裏取出紙和筆。
孟煥餘風度不減，和善地簽完名，說了聲謝謝。
走出星空大廈，霎時冷下臉:“狗東西。”
“誒？小煥嘛這不是，”不遠處孟天剛停了車，慢悠悠地走過來:“這不挺久沒見了，你們家那空殼子可浪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孟煥餘冷哼，看著他揚起嘴角:“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呵，”孟天望望他身後的大樓:“昇星和星空可是死對頭，你來這兒有什麽事？”
沒等孟煥餘開口，他抖抖車鑰匙，語氣幸災樂禍:“哦！我聽說小煥最近缺錢吶，嘖嘖……你說三叔三嬸跑了，怎麽把你這麽個寶貝給忘了呢？需要多少告訴哥。”
“不用。”孟煥餘不想和他浪費口舌，擡腿打算離開。
“要真缺錢，江燁不就是個前車之鑒，別端著哈。”孟天說。
真他媽是出門沒看黃歷，碰上的都是一堆惹人嫌惡的臭狗屎，先是被陳康擺了一道，又受了孟天一頓冷嘲熱諷。
孟煥餘開車到劉宇的燒烤店。過完年不久，學生和工人都還沒返校，施工，生意清淡，劉宇也樂的清閑。
“今天就自己來？”劉宇從啤酒籃裏提出來兩瓶啤酒“狗仔拍戲去了？”
“恩。”
“嘿，你說也神奇啊，去年這個時候我和狗仔還在他家一塊兒吃火鍋呢，今年能在電視上看見他，”劉宇喝了杯啤酒，冰得縮縮脖子:“聽我媽說他們都挺高興的，就是狗仔年前和他爸媽因為不回家過年這事兒吵了一架，他爸……”
“劉宇，”孟煥餘沒喝酒，聽他說著，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你知道他現在在做投資吧？”
劉宇一滯，大概是沒想到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不用瞞著，你說。”
“恩，”劉宇說:“是在和張豐年做公司。”
“還差多少？”
劉宇喝酒的動作停下來，看著他:“一千萬。”
五百八十萬，根本不夠，現在也找不到能一口氣借他五百萬的人。
孟煥餘掏出手機，走出燒烤店:“我打個電話。”
“餵？哥。”
“恩，想好了嗎？打算回來了嗎？”孟欽問。
孟煥餘深吸一口氣，白茫茫的熱氣被風吹得糊了他一臉:“恩，打算回來了。”
“你能先劃一千五百萬到我卡上嗎？”
“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幫我，哥，我只能找你幫忙了。”
電話裏的孟欽猶豫一陣:“把話說清楚，一千萬不是一筆小數目，你說了我才能把錢給你。”
孟煥餘吸吸鼻子:“你不要告訴爸媽……”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孟欽，除開了自己受的委屈，站在劉宇燒烤店外冷的跺跺腳。
孟欽聽完，嘆氣說:“這樣，我先打五百萬，剩下一半兒等你回來落地美國，我就打上去。”
“哥……”
“哥，什麽時候騙過你，”孟欽說:“記得這錢算你向我借的，這邊的公司我還不是很熟悉，你過來幫我。”
孟煥餘想笑卻笑不出來:“……好，那你記得一定把錢轉過來。”
“煥哥，我給你做了點炒飯，要不要吃點兒？”劉宇掀開門簾，探出一個腦袋。
“我掛了。”孟煥餘收起手機，搓搓手，走進屋裏。
他屁 股剛一坐下，手機一震――【xx銀行】您尾號5826的賬戶25日轉入5，000，000，對方:xxx海外銀行。
孟煥餘把手機擱到邊上，拿勺挖了勺炒飯:“好吃。”
“嘿嘿，你和狗仔口味真像，他也喜歡蝦仁炒飯。”
“劉宇，以後紀清有什麽問題，你多照料他點兒，”孟煥餘說:“他這人太實誠，什麽話都不說，我怕他憋壞了。”
劉宇一臉壞笑:“誒，不帶這麽強行餵狗糧的，他憋壞了，不還有你呢嘛！”
孟煥餘沒接他不正經的話茬，伸手摸出大衣口袋裏的皮夾子，從裏面抽出他最常用的一張卡，放到劉宇跟前:“這卡裏有點錢，等紀清什麽時候過來了你幫我給他。”
“你幹嘛不自己給他。”
孟煥餘收好皮夾:“給不了。”
他擡眼看劉宇:“就當幫我這一回了。”
“煥哥，”紀清揉揉眉心進來“我聽劇組的人說你要拍陳康的同性電影？”
孟煥餘躺在沙發上，看新一期的《一起去冒險》，他叉了塊蘋果舉上頭頂:“本來要拍的，現在不去了。”
紀清就著他的手，咬下蘋果，托起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不去就好。”
“煥哥，今天我去和張豐年商量了公司的規劃，挺順利，”紀清彎腰去吻他的額頭“你相信我嗎？”
孟煥餘把頭埋在他結實的小腹上，像只慵懶的貓，微不可查地“恩”了一聲。
“等把公司做起來，以後慢慢就會好起來，”紀清拍拍他的背說“我算過了，只要一年，相信我，我一定讓你和從前一樣，什麽都不缺，還是最好的煥哥。”
孟煥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動情地親吻起來。
紀清順勢摟住他的腰，有力的手掌在柔軟的腰上來回撫摸，閉上眼睛反客為主地奪回主動權。
陽臺外沈沈的夜幕下，孟煥餘上挑的眼尾處淌過一顆清淺的淚珠。
房間內的雙人床上。
紀清雙手撐在孟煥餘耳邊，低低喘著氣，問:“很疼嗎？”
孟煥餘在床上很少哭，被弄得不舒服了也只是淚眼婆娑地出聲提醒紀清。但今天晚上卻哭得特別厲害，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往下淌。
紀清最看不得他這樣委屈巴巴的樣子，覆身吻去他的眼淚，舍不得再弄疼他。
孟煥餘搖了搖頭，環住他的脖子，嗓子喑啞地說:“要，還要。”
紀清心疼地細啄著他的臉，輕輕咬著他的耳垂低語道:“我愛你。”
一顆鹹鹹的眼淚瞬間滑到他的唇邊，紀清伸出舌頭舔舔，哄道:“乖，不哭了。”
“我也愛你，最愛你了。”孟煥餘帶著軟軟糯糯的鼻音說。
☆、第 33 章
入春後的天亮得早，孟煥餘借窗簾縫隙間的幾縷熹光湊上去輕柔地抵著紀清的額頭。
昨晚瘋得太晚，等紀清把兩人身上的狼藉收拾幹凈已經臨近五點。他今天沒有工作，睡得很熟。
孟煥餘吻吻他高挺的鼻子，盯著他看了會兒，留戀地再次貼上去親親他的眼皮。
紀清，真是個美夢。
寬闊的房間裏還殘留繾綣糾纏之後的氣息。
紀清下意識伸手去抱昨晚哭了一晚的人，結果卻抱了個空。
他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楞了楞，嗓子忽然有些發緊:“煥哥？”
沒有人回應。
“煥餘？”他又喊了一聲，順手拿起枕頭下的手機，餘光裏床櫃上兩人合影的相片不見了。
08:06。
心裏的不安像被灌氣的氣球一下子膨脹起來，他隨手套了條褲子走到房間外找了一圈。
“孟煥餘！”
沒有人。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如此循環八次，紀清握著手機楞怔地坐在沙發上。
他不見了。
拉開窗簾，天光乍然驚破，在房間內灑落一層薄薄的陽光。
紀清擡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
明明他昨晚一直在哭，自己卻沒有察覺到一丁點異樣！
明明說好相信他，怎麽就不見了呢？
孟煥餘。
紀清忽然想哭。
他被街坊鄰居親朋好友追債的時候沒哭，認命拋下尊嚴的時候也沒哭，卻在這個時候，眼睛裏泛起一股酸意。
這他媽算什麽！
“煥哥……你回來好不好……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紀清點開他的微信發過去一串語音。
“不是說好了相信我嗎？你怎麽能走？”紀清的聲音發顫。
“飛往美國的xxxx航班……”
孟煥餘點開手機，盯著上面的來電顯示眼睛像是濺進了檸檬汁，酸酸澀澀地睜不開眼。
他強迫自己不去聽紀清發來的語音，也不看他的消息，默默地在聊天框輸入――對不起，我走了，要好好加油。
發送成功他直接關機，拿著證件和唯一一件行李――他們的合照，前往航班入口。
再見啦，紀清。
“餵？許賀你最近有沒有看見煥哥？”
“沒有，怎麽了？”許賀問。
“沒事，謝謝。”
“餵？張隊你最近有看見煥哥嗎？”
“孟煥餘？沒有，我現在有點忙。”
“打擾了。”
紀清對孟煥餘的交友圈子所知甚少，他完全找不到頭緒應該去哪裏找他。
他捏捏眉心，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翻開電話記錄，劃到底下有一通孟欽曾經打來的電話。
“餵？請問是孟欽嗎？”
“是我。”
“請問……”紀清話到嘴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害怕孟煥餘已經去到美國又害怕他沒有去。
心裏埋了顆□□，就只差個人來點上□□。
“請問……”
“小煥已經回來了，你不用再問了，”孟欽出聲說:“你們倆的事，算用這筆錢結清了，小煥為了你吃了不少苦頭，你就不要再纏著他了。”
“什麽錢？我不是……”
“還是說，你想讓他跟著你更慘一點？”孟欽冷笑:“你知不知道他為了給你籌錢被一個三流同志片導演羞辱？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拋棄爸媽？你又知不知道我這個傻弟弟怕我擔心，什麽都瞞著。”
“他從小沒吃過苦，”孟欽沈聲說:“你就是他從小到大栽過最大的一個跟頭。這樣，你還要找他嗎？”
嘭――無聲無息，有什麽東西在萬物覆蘇的季節裏被轟炸地稀巴爛。
“對不起，”紀清難以自持地把頭抵在茶幾冰涼的桌面上:“請你……好好照顧他，我不會再打擾他了。”
孟欽掛了電話。
紀清皺著眉，沖到房間裏把衣櫥裏孟煥餘的所有衣服都翻出來，扔在床上。
他盯著盯著，感覺自己像只被紮破的氣球，失去全身的力氣栽倒在床上，不可自拔地埋進有孟煥餘味道的空間裏。
他像條魚，孟煥餘是水。沒了水的魚，怎麽能活下來？
“嗞嗞嗞……”
紀清閉著眼，伸手在亂糟糟的衣服堆裏摸了摸，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點下接聽鍵。
“紀清！助理打你電話一早上都沒人接，你幹嘛去了？好歹合同還有半年，你能不能別這麽神出鬼沒的？”
紀清開口，咳了一聲，說話的聲音像摩挲嚴重的二胡弦。
“你怎麽了？”
“恩……”喉嚨像用膠水粘住了:“……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呆呆地一件一件把衣服疊好放進櫃子裏，點開手機音樂播放軟件，找到一個自己的歌單“煥哥喜歡的音樂”，隨便點了一首準備去洗漱。
以前因為組合練歌，他常常和孟煥餘一塊到歌房唱歌，他喜歡把自己經常聽的歌分享給他，告訴他歌裏的唱歌技巧，歌好在哪裏。
紀清一五一十地記得清楚，只不過那個說話的人不在了。他穿過的衣服，用過的牙刷，聽過的歌，如同漫在空氣裏的□□，接觸得越多，紀清就越疼，但他甘之如飴，如癡如醉。
“好嘞，您慢走哈！”劉宇送走最後一批客人，折身回到店裏，紀清晚上八點來的，一來什麽話也不說，自己提了幾瓶啤酒和一瓶白酒坐在裏桌默默地喝到現在。
“狗仔？”劉宇坐到他面前喊他。
桌上的白酒瓶已經空了，紀清虛晃地支著腦袋，面色血紅。
他酒品好，喝醉了也不鬧事，不吵不念的繼續給自己灌酒。
“別喝了。”劉宇摁住他的手說:“今晚就擱我這兒睡了啊，喝成這個樣子，東西都沒法給你。”
他繞過桌子，要扶他上樓睡覺，哪知紀清突然脾氣上頭，推開他，皺起眉:“不！我……我要回家……要回家！”
劉宇嘆口氣:“祖宗啊，你喝成這樣了怎麽回？”
“要回……他會害怕的……會怕……”他閉上眼，倒在桌上，眉頭還是緊鎖的。
“煥哥嗎？你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不就成了。”
紀清搖搖頭，嘴裏仍舊念叨著:“要回……要回……”
劉宇把肩上的抹布砸在桌上，恨鐵不成鋼地說:“嘚，等我這兒關門了再給你送回去。”
紀清不理他，手指摩挲酒杯，紅著臉回憶起在A大燒烤攤遇到他的第一天。被辣得話都說不出來的人，傻乎乎地找水喝，心無防備地就喝下他喝剩下的半杯酒。
人不見了，記憶反倒越加鮮活，敵兵似的拿著刺刀刺入他的心臟，抽出來，再刺進去……循環往覆，直到他顫著手，連酒杯都握不穩。
房子裏伸手不見五指，飄窗的窗簾被拉得嚴絲密合。
“誒誒誒，你慢點！”劉宇費力地撐住比他高一整個腦袋的紀清，咬牙拍亮屋子客廳的燈。
“煥哥？煥哥？”他一邊攔著如脫韁野馬般的紀清，邊扯嗓子在屋子裏喊。
沒人應。
紀清跌跌撞撞地走進屋子，重心不穩一下子推翻了中午出門前疊好的一摞衣服。
“煥哥不在啊？”劉宇跟進來問。
紀清在路上吐過兩回，清醒了兩分擡頭看他，眼睛裏爬滿了血絲，他極其緩慢地環顧了一圈，深深吸一口氣，眼睛紅了一圈。
“他走了，不會回來了。”
劉宇和他一塊兒長大的這麽多年裏，他第一回看到紀清哭，亮晶晶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弄得他有些無措。
“別哭啊，”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摸出孟煥餘走前給他的卡:“你看，這是他留給你的。”
紀清猛地朝他看過來，問:“他什麽時候給你的？”
“前，前天啊，他說他給不了你，讓我幫著把卡給你。”
紀清臉上掛著淚，又咧開嘴角笑起來。他放肆地躺在床上笑了一陣，平覆下來輕輕喘著氣，慢慢合上眼，宛如電視劇裏主角慘死的慢鏡頭。
紀清是死了，他少得可憐的自尊心和滿心的歡喜被一千五百萬踩進沼澤深處。
☆、第 34 章
三年後。
【#覬覦#超話簽到1245天，今日第2665名簽到】
覬覦今天發糖了麽V:來舔一波男神西裝神顏！轉發/【清風設計公司發布會現場紀清.jpg】
評論――
覬覦什麽時候同框:啊啊啊啊，照例想念我小煥親親！再不出現老公就要被別人搶走啦！
大孟清秋:嗚嗚嗚(┯_┯)轉型了你老攻還是你老攻
……
石沈大海的評論裏，迅速增加了一條。
清:【狗頭.jpg】
機場大廳裏江徳市幾個大字讓孟煥餘生出一股強烈睽違的熟悉感。
“請問是孟經理嗎？”接機口一個中年男人舉牌走過來問。
孟煥餘把手機放回口袋，謙和一笑:“佳旺公司？”
“對對對，我叫李慶年，佳旺外交經理，您叫我小李就好，您入榻的酒店已經安排好，我來帶您去。”李慶年熟練地伸手打算接過孟煥餘的行李，卻在還沒碰到把手的時候，被人輕輕推開。
“我自己來吧，”孟煥餘神色輕松地說:“您帶路就好。還有您叫我小孟就好，不用那麽客氣，我的年紀小您很多，不必拘於合作關系，既然我來考察就會實事求是看公司各項指標，和其他的無關。”
他嘩嘩地推著箱子，停在機場出口，側頭問李慶年:“李經理明白嗎？”
李慶年還沒從他的話裏揣摩出什麽，率先點點頭:“明白，孟經理隨時可以來佳旺進行考察。”
來接機的司機等前排的出租車開走，接上來停在孟煥餘面前，司機下車替他將行李放進後備箱。
他滿意地頷首，抽出架在衣領上的墨鏡戴好，拉開車門坐進去:“到康定路榮滕小區。”
“孟經理，那酒店……”
“不用了，我在江徳市有家的。”孟煥餘說。
李慶年盡職盡責地從隨從的掏出ipod展示佳旺近年產品銷量的指標和用戶反饋。
孟煥餘轉向窗外，長籲一口氣打斷他:“李經理，我剛落地不超過二十分鐘，還沒有要跑的打算，你不用著急，等我緩過這一段近鄉情怯再來匯報也不遲。”
耳邊窸窸窣窣一會兒，車裏總算是安靜下來。
陌生的高樓拔地而起，多如牛毛的商店各式各樣，有的在腦海裏還殘存一星半點的印象，有的見也沒見過。
孟煥餘心跳砰砰作響，他是真的近鄉情怯，他怯江徳市的變化，怯過去那些已經偃旗息鼓的醜聞，更怯偌大城市裏那個曾經只會喊他煥哥的人已經消失了。
他這幾年在國外從未間斷地關註國內的消息，一開始是娛樂新聞到後來的財經新聞，眼前的人從來沒有變過。
車駛入市區，人潮湧動的商業區帶來久違的歸屬感，孟煥餘單手托著腦袋，想起孟天在美國和他說的話。
“你回去吧，這次公司江徳市考察的項目就歸你負責了。”孟天抱著他小侄子說。
孟天和林綺結婚兩年就有了一個小男孩兒，白白凈凈的，很可愛。他收了心，公司管理得也少了，孟煥餘按部就班地在公司裏學了一年，很快上升做了副總經理，替孟天打下手。
“你不怕我回去就不回來了？”孟煥餘問。
“呵，你敢？”
孟煥餘笑著逗逗小侄子說:“爸媽知道嗎？”
“這麽多年了，你不妥協，那只好他們妥協了。”
食指被小侄子軟軟又小小的手握住，孟煥餘晃晃他的手說:“知道了，叔叔會回來看你的。”
“先生，到了。”司機提醒道。
孟煥餘楞怔片刻，臉上再次掛上標準的商業微笑:“謝謝。”
下車提好行李，他對李慶年說:“李經理公司那邊我明天就過去，你不必擔心。”
“謝謝孟經理。”
別墅是孟煥餘後來托姜哲濤替他買回來的。
他推開掉漆的花雕大門，花園內的雜草過膝，許久沒有打理了。
別墅內的陳列設施倒沒有什麽大變動，沙發電視都覆了一塊白布，他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隨手把行李扔在角落裏，仰躺在床上閉上眼，三年如夢，停留在多年前離開的那一個晚上。
紀清，你還記得我嗎？
“註意動作，臉再朝左側一點。”攝像棚內的攝影師戴著八角帽沖模特擺擺手。
這一場景很熟悉。
孟煥餘停下腳步。
“我們公司的商場設計以及商品的包裝設計都是和國內一流的設計公司合作，想必孟經理久居國外也應該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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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煥餘抱臂，有了興趣:“哦？哪一家？”
“清風設計，雖然是才起步沒兩年的公司但其設計產品覆蓋範圍廣。”
“恩，聽過，”孟煥餘挪開視線繼續往前走:“挺感興趣的。”
“我們公司正在和他們設計副總監在討論新產品的設計圖稿，孟經理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孟煥餘低垂眉眼，說:“好。”
“關於茶葉包裝，我認為關鍵在於茶葉的儲藏和用取便捷，瓷罐更有中國韻味但不便攜帶，鐵罐……”
還沒進入會議室就聽見室內的侃侃而談，旁邊的經理替他推開玻璃門，室內的聲音驟停，齊齊轉頭看過來。
數來人裏，他一眼就看見坐在會議桌桌尾的男人。
心跳驟然加速。
“紀副總怎麽也來了，小公司真的是蓬蓽生輝了。”
紀清聞言，停下手裏轉筆的動作，剛將目光從面前的PPT上抽離，一擡頭對上一雙銘刻在心上無數次的眼睛，半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副總？”孟煥餘眨眨眼，第一次這樣喊他。
紀清倏地站起來，手上的筆，啪得一聲掉在地上，他擰著眉，踟躕地挪挪步子，就在孟煥餘以為他會做什麽時他卻偏離視線，對經理說:“下屬的學弟第一次來，不放心。”
“哈哈哈，紀副總真的是關心新人啊，有紀副總這樣的上司真是修了大福氣啊！”經理介紹說:“這位是海外M氏公司副總經理孟煥餘，孟經理。”
“臥槽！這不是幾年前那個黑料暴多的孟煥餘嘛！”
“覬覦重見了！”
“嘖嘖，他還是好帥啊！”
會議室內瞬間沸騰起來。
“你好。”紀清格外生疏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孟煥餘蹙蹙眉，握住他的手:“你好。”
站在投影儀前的男生扶扶眼鏡:“我還沒說完。”
紀清淡淡地抽手，重新坐回椅子上，面不改色地說:“繼續。”
他擡眼看了眼清清嗓子的男生，覺得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又低頭看紀清。
紀清修短了頭發，背脊挺直，看上去不近人情，高冷疏離，可孟煥餘還是能看見他的發旋，一如往昔他背著他看到的那樣。
然而物是人非，他已經有新歡了。
孟煥餘順從地在經理的安排下離開會議室。
他想過見面的每一種場景，獨獨沒料到紀清會這麽平靜，完全裝作他們從來沒認識過的樣子。
三年的等待把四個月的感情磨損得不成樣子，孟煥餘認了。
他不是那個一門心思一股腦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小毛頭了。
既然他不願意記得，那他也該放手了。
“明天我會帶合同來。”孟煥餘說。
“謝謝孟經理，”隨從的經理笑逐顏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他點點頭。
說不在意是假的，孟煥餘只能盡快把這邊的工作結束回到美國。
他可以假裝沒有回過江徳市，假裝沒有見過紀清，假裝這些都沒有發生，繼續在美國關註他的點點滴滴。
孟煥餘走入車庫，解鎖車鑰匙。
一只手搭上車把的瞬間，他深一口氣，把憋了許久的酸意統統吞回肚子裏。
“你還要走嗎？上一次是三年，這一次呢？六年？九年？還是只是來補一個告別？”
空曠的地下車庫突然響起清冽的男聲，空空蕩蕩地響著回音。
“紀……”
孟煥餘還沒完全轉過身，一道高大的身影覆了上來，蓋住他整個人，不由分說地捏住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
紀清瘋狂地攻城略地，孟煥餘百般無措地順從他。溫暖幹燥的手掌悄悄地從襯衫下擺溜了進去，掐著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捏著。
“唔……紀清……”他額頭抵著他的，情不自禁地擡手摩挲他的臉頰。
“說！你還是要走嗎？你想過我嗎？”紀清目光兇狠，整個人縈繞著一股戾氣。
孟煥餘雙目含了水光，嘴唇被他□□地泛了一圈粉紅:“想，我想你的，特別想。”
紀清沒說話，拉著他上車，一言不發地將油門踩到底。
“紀清你帶我去哪裏？”孟煥餘扯扯皺巴巴的衣服，不安地問。
紀清還是不說話，一個勁地只管開車。
舊報紙刊物店，寵物店，小道公園……眼前的景象漸漸熟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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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門一打開，紀清一把將他摁在玄關門口動情地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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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清，紀，清……”孟煥餘狠狠推開他“你怎麽了？”
“你還要走對不對？”紀清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裏，喘著粗氣問。
孟煥餘忽然心軟了，他是在怪我啊。
“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他學著很多年以前紀清哄他的口氣，擡手摸摸他後頸脖紮手的頭發說。
☆、第 35 章
“恩……”
孟煥餘悶哼一聲，紀清重重咬了一口他的脖子，又心疼地親親:“我……好想你……”
孟煥餘繾綣溫柔地用嘴唇留戀地輕擦著他的眼皮，慢慢沿著他清爽的發際蹭到耳邊，低聲問:“那……今天的學弟是怎麽回事？恩？”
紀清被這措不及防打翻的醋壇子給逗笑了，手上使了點兒勁，將孟煥餘整個人托起來抱在懷裏，讓他完全地俯視自己:“許賀弟弟。”
“啊？”
“許賀拜托我讓他過來實習。”紀清貼在他的胸口，任由孟煥餘環住他的脖子，倏地將他向前一傾，紀清笑著湊上去吻他……
一番久別重逢的親熱敘舊後，孟煥餘心滿意足地靠在紀清懷裏，胸腔裏是前所未有的充實。
像是一瞬間抽出了全身的血液然後再重新註入新鮮的，名為紀清的血液。
“這麽多年你都是怎麽過的？”他伸手仔細撫摸紀清的臉頰問。
“叮――”
紀清沒答應他，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摁亮床頭上擺著的立體音響。
熟悉的歌聲伴隨著音響投射出來的燈光徜徉在狹小的出租房內。
孟煥餘停下動作。
“就這樣過。”
聽你聽過的歌，住你住過的房子，抱著你穿過的衣服，每分每秒地想著你過。
紀清低頭吻吻他的額頭說:“實在受不了了，就到美國看看你。”
“你來美國找過我？”孟煥餘稍退出一點他的懷抱，吃驚地問。
“恩，”紀清替他掖好被子說:“你哥哥說得對，我做得不好就沒有資格要你回來跟著我吃苦，我希望給你最好的。”
孟煥餘貼著他溫熱的皮膚，猝不及防地哭了出來。
從小到大無數人對孟煥餘說過，你真好命，我真羨慕你。他一向不以為意。
直到現在。
是啊，孟煥餘，你多好命。
“紀清，你知不知道你在就是最好的。”
“別哭，都回來了，”紀清哄著他，捋捋他貼在臉頰的頭發說:“你走了三年，三年的空缺我統統都補給你好不好？你把往後的一輩子，都賠給我。”
“那……”孟煥餘唇邊掛著淚，伸出小拇指:“拉勾。”
“你已經三十了，”紀清笑著將小指勾上去“怎麽還做這種賣了你還幫人數錢的賠本買賣。”
“你嫌我又老又笨？”
紀清笑得越發響亮，勾著小指，大拇指蓋上他的，說:“不不不，你在我這兒永遠都是小孩兒。”
“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兒子！”孟煥餘像只野貓，吹胡子瞪眼，撓撓紀清的癢癢肉，結果沒料到對方巋然不動。
“好好好，男朋友。”紀清嘴角上挑，笑得如同三流偶像劇的大反派，被窩裏的手飛快地摸上孟煥餘的腰，彈琴似的撓著他的癢癢肉。
“哎呦……哎呦……紀，紀清……哈哈哈哈哈……”孟煥餘宛如一條小蛇在被窩裏難以自持地扭來扭去，笑得眼角又滲出了眼淚。
“男朋友，我們結婚吧。”紀清摟著他說。
孟煥餘臉上的笑意還未褪下，紀清逆光凝視他，眼窩微陷，目光卻是亮亮的，姣好的嘴唇上泛著親吻過後的水澤，好看又帶了幾分□□的味道。
他沒辦法拒絕，於是，繳械投降。
“好啊，結婚吧。”
餘暉落盡，月亮早早就現了身。
夏蟲悄悄耳語，被路旁人的動靜驚得息了聲。
“你看我的襯衫是不是扣到頂上比較好？叔叔阿姨會不會覺得我太輕浮了？”
“買的東西會不會太少了？要不再去藥店買點進補的藥材？要不再等等，我媽說國內有一個牌子的泡腳盆特好用，我回去問問買一個？還是……”
紀清忍著笑，摁住惶惶不安的孟煥餘:“你這樣就很好，買的東西也夠了，不怕，老公在呢。”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格外輕，不留神聽孟煥餘都聽不見。
他還沒從見家長的緊張裏舒解，又讓紀清的一番話說得臉紅。
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厚臉皮了，明明以前是個一逗就臉紅的，現在怎麽像是反過來了。
孟煥餘沖他眨眨眼，這才發現這人耳根子早就紅得滴血了，他壞笑著摸摸他的耳垂，說:“好呀，老公。”
紀清:……
紀清父母家住在一個老式小區，紀清多次提出要給他們換個住處，但都被拒絕了，老人家住這兒住了大半輩子了，實在不習慣再搬個地兒了。
紀清索性就將從前的租屋買了下來。
孟煥餘喘氣爬了六層樓，站在貼著倒福字木門前還是緊張得不行，後脊背繃得直直的。
紀清悄咪咪地捏捏他的手，摁下門鈴。
“來啦！”裏面傳出一聲清亮的女音。
門開了，紀媽媽穿著一身大紅旗袍，頂著一頭蓬松的卷發，側身禮讓:“小煥吧，來來來，快進來。”
“媽，爸，你們穿的都是什麽啊？”紀清說。
孟煥餘想對未來婆婆露出個親切的微笑，結果扯扯嘴角，感覺僵硬得不行，只好彎腰將手裏的禮物送上前:“伯母好伯父好。”
紀爸爸戴了一副四四方方的眼鏡，穿著挺括的西裝，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嚴肅的距離感:“你好。”
孟煥餘:……好不容易的笑容瞬間凝固。
“阿姨打算給你們做個蔥爆大蝦，油燜茄子，還有白蘿蔔燉排骨，你來給阿姨打下手好不好？”紀媽媽溫柔地牽起孟煥餘的手，倒是給他增添了點信心。
“好。”孟煥餘望了望紀清跟著阿姨走進廚房。
“你下定決心了？不後悔？”孟煥餘剛入廚房就聽見外面的紀爸爸問紀清。
“唉……老頭子迂腐得很，”紀媽媽拉上隔門，邊擇菜邊說:“你來幫阿姨擇菜，不用理你伯父。”
孟煥餘釋懷地笑了笑，接過籃子裏的菜和盛菜的塑料盆:“謝謝伯母。”
“小清從小成績好，性格也好，打小我就沒怎麽操心過他，他有主見，我和他爸爸什麽都不懂只能順著他走，”紀媽媽將水槽裏的蝦倒出來，剪去蝦頭，剝殼:“但是沒有一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
孟煥餘一用力把手上的菜莖折斷了。
“紀清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固執。我和他爸爸沒別的想法，就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過日子，”紀媽媽側頭扭頭看他:“可你走了以後，他沒一天高興。”
“每回回家都要揪著這個問題和他爸爸吵，你不在，他也要給你一個名分。整整三年，阿姨沒辦法了，只能把寶貝兒子交給你了。”
紀媽媽眼裏氤氳上水汽，孟煥餘上前虛虛地抱住她說:“對不起……我保證我不會再離開他了，會好好照顧紀清，不讓他再受委屈了。”
“誒……好，好，”紀媽媽點點頭:“都怪阿姨沒控制好情緒，讓你看笑話了。”
孟煥餘被這麽一通眼淚弄得放松了下來，雖然紀媽媽和紀爸爸都不那麽看好他們，但最起碼他們願意嘗試接納他和紀清的感情。
這是父母對子女愛的最大限度。
“沒有，我還要感謝伯母呢，”孟煥餘把菜擇好，熟練地打開水龍頭沖洗，濾水“來，我來幫您做菜。”
“你還會做菜呢？”
“恩，在國外幾年學了點兒。”孟煥餘說。
從前在集體小別墅的時候他看鄲媛給他們做菜，明明房子沒變，只是多了個人，只不過做了桌菜，整個房子頓時有了煙火氣，橫生出一股家的歸屬感。
後來在國外，他特地和張嬸學做菜，想著有那麽一天，他和紀清有一個家，他一定要給他做一桌子的菜，讓紀清也有家的歸屬感。
“你們做得怎麽樣了？需要幫忙嗎？”紀清的聲音從外面穿進來，他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孟煥餘系著圍裙站在爐竈前熟練地顛勺:“你什麽時候學的做菜？”
孟煥餘調低了油煙機的檔位，蓋上鍋蓋燜汁，回頭狡黠一笑道:“不告訴你。”
“媽，你怎麽都讓他做？”
“怎麽，心疼了？我吃我自家人做的菜你還不高興了？”紀媽媽把切好的白蘿蔔放進鍋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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